第0928章 郁結

　　齊寧知道如果不是秦月歌率先提及黑虎鯊，沈涼秋只怕還要將此事隱瞞下去。
　　他知道這等事情提及起來，沈涼秋定然是臉面無光，微壹沈吟，才問道：“此事後來如何解決？”
　　沈涼秋道：“從東海水師組建以來，從無經受此等侮辱，而且對方還只是東海之上的小小海匪，大都督自然是雷霆之怒，派了船隊搜找黑虎鯊的蹤跡，出海壹個多月，調用了東海水師最強大的六艘戰船，但……壹無所獲。”
　　“看來黑虎鯊是個極度狡猾之輩。”齊寧嘆道：“他壹招得手，知道水師定會報復，所以立刻遠遁，要想找到，確實不大容易。”微壹沈吟，才問道：“沒有找到黑虎鯊，大都督的心情自然是不好。”
　　“其實……！”沈涼秋微壹沈吟，終是道：“侯爺，實不相瞞，從侯總管口中知道，大都督……！”說到這裏，欲言又止，瞥了陳庭和秦月歌壹眼，終是沒有說話。
　　陳庭是個極擅長察言觀色之人，見狀忙拱手道：“侯爺，下官是否先回避壹下？”
　　齊寧擺擺手，神情冷峻下來，道：“鎮國公既然讓陳刺史協助此事，這件案子也就沒有必要向兩位隱瞞了。”目光如刀，盯著陳庭眼睛，緩緩道：“不過告知妳們前，本侯有壹句告誡，妳們還是要記著。”
　　陳庭忙道：“請侯爺示下！”
　　齊寧森然道：“知道真相後，本侯希望兩位嚴守口風，在本侯允許之前，如果有壹字外泄，那可別怪本侯不客氣。”
　　陳庭神情肅然，道：“下官絕不會對外泄露壹字。”
　　“如此甚好。”齊寧看了沈涼秋壹眼，才道：“沈將軍，妳可以告訴陳刺史了。”
　　沈涼秋猶豫壹下，終是道：“陳大人，大都督……不幸過世！”
　　陳庭身體壹震，齊寧緊緊盯著他，從他的反應卻是可以看出來，這陳庭似乎之前還真不知道淡臺炙麟過世。
　　如果陳庭事先早已經知曉，而眼下表現出的逼真反應，那也只能說這位刺史大人的演技實在是了得。
　　秦月歌卻是皺著眉頭，神情也是變得異常凝重。
　　“侯爺，大都督……大都督當真是被人行刺？”陳庭驚駭之余，倒也不算慌亂：“侯爺來到東海，就是為了調查此案？”
　　齊寧微微頷首，這才向沈涼秋道：“沈將軍，方才妳欲言又止，是否有什麽想說的？既然鎮國公請旨令秦法曹也協理辦案，妳大可以將事關大都督的事情都說出來，或許對查清事情真相大有裨益。”
　　沈涼秋微壹沈吟，才道：“侯總管對卑將提及過，大都督……自盡之前，情緒很不穩定，似乎滿腹心事，而且……有時候獨自飲酒到深夜，便是夫人勸說也無用。”
　　“自盡？”陳庭忍不住道：“侯爺，沈將軍，大都督……大都督難道不是遇刺？”
　　沈涼秋搖頭道：“大都督在書房懸梁自盡，當時門窗緊閉，形成無法進入的密室。”
　　秦月歌立刻道：“沈將軍，不知卑職能否去現場看壹看？”
　　“侯爺和刑部的諸位大人都已經仔細勘查過現場，而且也檢驗過大都督的遺體。”沈涼秋道：“具體情況，秦法曹可以詢問韋司審和鄭主事，他們如今正在外面。”頓了頓，才道：“我並非阻止秦法曹檢查現場，而是大都督今日已經被打擾，若是兩次三番過去打擾，是對大都督的不敬。”
　　“沈將軍所言極是。”秦月歌道：“那卑職先去向吏部大大人們了解情況，侯爺，不知……！”
　　齊寧擡手，秦月歌恭敬壹禮，退了下去。
　　“侯爺，大都督鎮守東海，位高責重，怎麽會……！”陳庭臉色難看，話說壹半，沒有繼續說下去。
　　齊寧自然明白陳庭的意思，道：“其實沈將軍和朝廷那邊，也都不相信大都督是自盡，但現場的情況和驗屍過後得出的結果，大都督確實是自盡而亡，並無太大的疑點。朝廷委派本後前來調查情況，大都督自盡算是初步確定了，本侯現在要搞清楚的只是大都督因何故而想不開，非要走上這壹步。”
　　陳庭微微頷首，道：“下官前來東海任職也有幾年，但是與大都督接觸的倒也不算多，不過大都督英雄氣概，很難相信……哎，很難相信大都督會因為想不開而出此下策。”皺起眉頭，問道：“侯爺，難道……難道是因為黑虎鯊的緣故，大都督耿耿於懷，所以……所以才會壹時想不開？”
　　“陳大人覺得大都督自盡是因為黑虎鯊？”齊寧看著陳庭眼睛。
　　陳庭道：“下官也只是鬥膽猜測。”
　　齊寧轉視沈涼秋問道：“沈將軍，妳是大都督身邊最親信之人，也算是最了解大都督的人，依妳之見，大都督自盡，與黑虎鯊是否可能有關聯？”
　　沈涼秋微壹沈吟，才搖頭道：“卑將以為，黑虎鯊立旗海邊，雖然確實讓大都督十分惱怒，但……大都督久經沙場，經過無數風雨，絕不可能因為小小挫折便即想不開。”
　　陳庭猶豫了壹下，還是嘆道：“侯爺，沈將軍，恕下官直言，大都督年少便即征戰沙場，立下功勞無數，說句不該說的，放眼朝堂，能夠比及大都督的武將，已經是屈指可數了。誰都以為大都督風光無限，可是下官其實也明白，大都督出身於金刀淡臺家，他身上的壓力，其實比誰都大。”
　　沈涼秋聞言，苦笑道：“大都督如果聽到陳大人這番話，壹定會引為知己。”
　　“金刀淡臺是我大楚武勛世家，對武名看的極重。黑虎鯊搶走首級，留下黑鯊旗，這事兒對大都督來說，絕非小事。”陳庭道：“沈將軍方才說大都督時常獨自飲酒到深夜，也許就是因為掛心此事。”
　　沈涼秋道：“大都督自上任以來，每壹件事情都是小心翼翼，唯恐辜負了朝廷的厚望，更擔心有損老侯爺的威名。”搖搖頭，嘆道：“大都督統帥東海數萬水軍，誠如陳大人所言，都以為大都督威風八面，可是誰又能知道大都督的苦楚。”
　　齊寧問道：“沈將軍，那件事情之後，大都督是否情緒壹直都不對？”
　　沈涼秋若有所思，想了壹想，才道：“大都督做事，素來是沈穩有余，事發過後，立刻調船搜尋黑虎鯊的下落，要將那夥海匪壹網打盡，那幾天其實海迅風向都是不對，換作從前，大都督絕不至於輕易出手，但那件事情確實激怒了大都督，所以……其實我們心裏都清楚，事發過後，黑虎鯊絕不可能坐以待斃，必然會遠遠遁走，想要找到他們，難度實在太多。”
　　“如此說來，大都督當時出兵，是意氣用事，並非精心謀劃？”齊寧問道。
　　沈涼秋搖頭道：“侯爺，也不能說是大都督意氣用事。事發過後，非但大都督憤怒異常，水師官兵也都是怒不可遏，當時出兵，也是要讓將士們發泄壹下心中的郁悶，若是出了那麽大事大都督卻毫無動作，反倒是對士氣大有損傷。”
　　“原來如此。”齊寧微微頷首。
　　“那壹次並無找到黑虎鯊的蹤跡，大都督心情也很是不好，但他是水軍統帥，自然不能將心情表現出來給大家看，反倒是勸慰大夥兒，遲早要將黑虎鯊抓拿歸案。”沈涼秋道：“此後大都督也並無表現反常，像從前壹樣在軍中主持軍務，只是偶爾獨自飲酒，卑將與他在壹起多年，知道他心中郁結，想要勸慰，但每次剛壹提及，就被他打住，卑將也就不便多說。”搖搖頭，道：“卑將以為，過了壹些時候，大都督的心情會慢慢好轉過來，前番從侯總管口中才知道，大都督回到古藺城，飲酒更甚……！”
　　齊寧嘆道：“如此看來，大都督自盡，或許真的與黑虎鯊有關系。老侯爺壹世英名，大都督半生英雄，可是卻被黑虎鯊壹個小小的海匪折辱，大都督只怕是越想心中越是不甘，越想便越走進死胡同……！”
　　陳庭恨聲道：“侯爺，黑虎鯊這等禍匪，必要將之抓拿歸案，淩遲處死，如此方能讓大都督在九泉之下瞑目。”
　　齊寧點點頭，問道：“沈將軍，水軍那邊，是否還在搜尋黑虎鯊？”
　　沈涼秋道：“卑將壹直在想辦法找尋黑虎鯊的下落，而且頒布了懸賞令，無論什麽人，只要能夠提供黑虎鯊的線索，重重有賞。”
　　齊寧站起身來，道：“如此甚好。大都督自盡的緣故，現在也算是有了壹些頭緒，但是否果真如此，咱們也不能立下判斷。”微微壹頓，才繼續道：“沈將軍，妳與夫人說壹聲，若是可以的話，明日本侯想見壹見夫人，向夫人表示慰問。”
　　沈涼秋拱手道：“卑將遵命。”
　　“本侯壹路趕來，確實有些疲憊了。”齊寧伸了個懶腰：“陳大人，是否可以領本侯去驛館歇息？”
　　“侯爺，下官已經準備接風宴，若是侯爺不嫌棄，今晚可以去刺史府歇息，那邊也收拾妥當，比驛館那邊要舒適壹些。”陳庭恭敬道。
　　朝廷官員到地方上，自然都有專門的驛館，而且也有相關的規格待遇，陳庭請齊寧在刺史府歇息，可算是極高的禮遇。
　　齊寧卻是擺手笑道：“不必如此，這壹次人多，本侯也不好搞特殊，就在驛館歇息。而且十分疲憊，酒宴就免了。”打了個哈欠，道：“本侯現在只想好好睡上壹覺，養足了精神，好向朝廷稟明這邊的狀況。”